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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期五, 7月 13, 2007

廉頗與英雄情意結

又來一篇投籃作品,寫於三個月之前...

戰國時代名將廉頗,為趙國打下多少汗馬功勞,退秦兵,陷魏城,迫燕割地,趙國之棟樑。

然而長平之戰趙王陣前易帥,用紙上談兵專家趙恬代替廉頗,結果趙軍大敗,史載四十萬降卒為秦將白起所坑殺。事後趙王極為懊悔,但廉頗好一把年紀,遂派人前往調查,結果當然為奸黨所受買,得出廉頗老矣的報告,終永不再錄用;廉頗先奔於魏,後奔於楚,但據史書所載,魏楚的士卒質素遠比不上趙兵勇猛善戰,遂沒有任何作為。

古書對此慨嘆不已,但古人的眼界只看對了問題的一半:廉頗在魏楚無法施展其技能,固然是魏楚的損失,更加是空有廉頗而不用的趙國損失;但另一半的問題是,如果廉頗再年青一點,會否擁有更多的智慧與魄力,令魏楚得以起死回生呢?

歷史沒有如果,可是歷史卻在不斷重複。當今世上的廉頗則比比皆是!不過十數年前,香港還在八九十年代的時代洪流,多少英雄豪傑,就像蘇軾念奴嬌所載的周瑜一樣:「遙想公僅當年,小喬出嫁了!雄姿英發,羽扇綸巾;談笑間,檣櫓灰飛煙滅!」光陰彈指即過,香港各界的「廉頗」都垂垂老矣,比對當年,歲月不饒人,實在令人惋惜概嘆。

正是古人所沒有點出的問題,廉頗實在是不適應新的環境,因為環境變了,年華老去的廉頗既追不上時代,用從前的知識、以往的方法,去準備打「上一次的戰爭」,結果必定是吃力不討好,慢慢埋沒在時代的潮流之中。

時代是殘酷的,最近不少評論認為,香港的民主運動,仍不成氣候的原因,就是民主運動欠缺真正的領袖,特別是民主派青黃不接,上一代垂垂老矣,年輕的一代又則「蜀中無大將,廖化作先鋒」。

這的確說中了部份原因,但更有人認為香港欠缺了一些「偉大政治先導者」,去「鼓動風潮」、「造成時勢」;有一位「先知型」的偉大政治家,去領導這個群眾運動的話,香港的民主運動,才會有希望和未來。

真的嗎?活在廿一世紀的香港,是否還需要這樣的「聖人」或者「英雄」?「英雄情意結」,和「聖人情意結」一樣,一直遺傳在中國傳統文化的 DNA內,一旦和美式荷李活的英雄主義,抑或俄式共產主義的革命權威相結合,就會立即變成「顯性遺傳」,出現在你我他的身上,幻想天降聖人、英雄、甚至是兩者的混合,可以拯救萬民於水深火熱之中!於是一次又一次的希望,最終只換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;單是失望還算幸運,因為由失望到絕望,往往就是這樣的一個過程--以為是英雄或聖人的,最終卻只是一名殺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。

中國人就是不明白,民主制度的先天設計,就是為了排除英雄而設的--歷史已經一再說明了,英雄與魔王,就像天才與白痴一樣,往往只差一線;只有排除了英雄,才可以排除魔王!為什麼呢?道理很簡單,就是大中華知識份子常掛在口邊的一句名言:「權力使人腐化,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腐化」(Power tends to corrupt; absolute power corrupts absolutely);這句出自十九世紀英國艾克頓 (Lord Acton) 的名言,就是為什麼我們不再需要英雄的原因;二十世紀落後地區的人們,就是因為不明白這個道理,相信有完美的政治先導者,帶來多少個終極毀滅的魔星?

英雄先天就是共和與民主的敵人:蓋因英雄就是太完美,完美的結果就是令人民盲從而附和,最終失去了思考與批判力;當阿諛奉承的聲音充斥於耳,英雄就慢慢變質,變成了狗熊,變成了獨裁者;凱撒確立了羅馬的不朽,結果卻對羅馬的共和施展了最後一擊;把英皇查理一世斬首的護國公克倫威爾,締造了英國歷史首次而唯一的共和,最後卻把國會解散,實行軍事統治,死後其子更想繼承其地位,終軍隊倒戈而迎查理二世復位;貝多芬創作了第三首交響曲,名之以《英雄》去歌頌拿玻崙,最後拿破崙卻自立為帝,粉碎了法國大革命的理想,令貝多芬幻想破滅,憤而把題目改獻予「無名的英雄」;至於二十世紀那幾位打著「無產階級民主專政」旗號的那幾位,造就了多少悔恨的傷心往事?不說也罷。

廉頗老矣,老在不明時勢矣,老在不適應時代;如果他年輕二十年,或許懂得變通,或許擁有時間去靜候訓練與改革的成果,或許懂得──即使是庸俗與令人難以忍耐的雜牌軍,在適當的戰略與戰術之下,一樣可以和勁敵一較雌雄。

廉頗永遠都是令大家值得尊崇的英雄;可是活在廿一世紀,他只適宜讓我們尊重和敬仰,而非讓我們效法與追隨;世界早非兩極,冷戰時代己經過去了,要追求民主的未來,以中國傳統式思維追求英雄,只會把我們帶離民主更遠。英雄、聖人、國家舵手的時代已經過去了,往事只宜從文化追憶──就讓我們再聽一次《英雄交響曲》好了!伴著樂聲而起,隨著樂聲而終;終結的時候,記得再一次提醒自己:這是個不需要英雄的年代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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